以“长效”为方向,想象一种可续的未来生活
“森林里的一棵树
有叶子、有花、有果实
鸟儿来觅食,蜂儿来筑巢
小松鼠在叶子下,睡觉
清晨、黄昏、刮风、下雨
森林里的一棵树
不需要知道自己是
一棵树”
——小河《森林里的一棵树》
这是音乐人小河《森林里的一棵树》的歌词,改编自泰国乌汶府巴蓬寺僧侣阿姜查面对提问者的一段回答。僧人用浅白的比方描绘出一种树与周边生命、自然环境的互惠共生关系。虽非作者本意,但该表述也恰恰符合我对“好的城市”或“好的建筑”的理解。
2023年9月,郑州航空港的一座购物中心被改造成美术馆“诗山河·陆之舟”,并开启了相关展览及活动,项目所在的园博园地处城市郊区,以带动周边形成可延续的未来之城为构想。快速变迁的时代,诸多人聚集其间,共同思考人类群体在这个星球上存在的方式,像桅杆上明亮的帆,思想灌注进来又传播出去的口子。整个事件中,关于城市、建筑、造物产出的怪异注解,也是本篇所想讨论的。
从一棵树,到城市
2023年底,为丰富对郑州航空港“诗山河”项目规划的理解,我去到深圳采访都会实践的主持建筑师孟岩。在采访中,孟岩谈及山包、树木这些看似平淡的地段属性作为“生态本底”对一个城市设计项目的重要性:尽管附近村庄为配合园博园规划多已搬家,周围地块也在上千年的更迭中拥有新面貌,但古迹、河床、树木尚存,皆是这个处所在分歧时期留下的标识表记标帜——树木和河床标示着曾存在的村庄与人居,城市轴线则回应着地理、风向等久长存在着的自然因素,其对一个城市的意义或许会在未来当城市越来越模糊其面貌时凸显。
他举例深圳华侨城的总规划师孟大强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被邀请规划华侨城早期,就是怀着一种看向未来的笃定,坚决要把地块原有的山丘、水塘保存下来,才有今天自然生态条件优越、对动物和人居友好、具备不成替价格值的华侨城。
郑州园博园周边尚存的河床和树木 / 图源URBANUS都会实践
采访第二天清晨我去到华侨城内的燕晗山公园,在看到建筑、道路、自然与人居的关系后,愈发认同他的说法。
“它的道路系统是按自然环境依山就势量身定制的,而不是将路网体系毫不思索地铺开,无视现状的山、树、村。我和孟大强先生在浙江有一次合作,令我印象深刻,他不是像很多国内的规划同行一样,依造书本上的现代主义理论或规范中的既成体系,坐在办公室里凭空诬捏,而是亲自现场踏勘,带着我们一车人跑遍地段的每一处,靠腿、靠眼睛、靠脑子做规划。要知道哪里有一条小河、哪里有几棵树,遇到有200年的一棵大树,设计的道路就应该拐个弯,把树让过去。原先路要从村庄中间过去,那这些房子都要拆,但只要拐一个弯,可能这个村庄就留下来了,几个古庙就留下来了,很多农户就可以不消搬家了,路纷歧定是直的……他常说一句话,只有鬼走的路必须是直的,因为鬼是不会拐弯的。”
受到该经历的启发,加之此前城市工作累积的经验,孟岩率领的团队在受邀做郑州园博生态城城市设计时,也在意着依然尚存于这片土地上的时间痕迹。
园博生态城城市设计,生态本底与人文脉络图 / 图源URBANUS都会实践
面对我提及“郑州港区和深圳的发展阶段究竟结果分歧,前者当前迫切需要人,但后者经济总量和人口密度都大很多”的现实差别时,他说:“你要看的不是深圳今天什么样,而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深圳什么样。深圳也曾经是‘沙漠’,但当它有了一些内在和外在的条件,就有可能跳出来。每个处所都有它的机遇,港区作为世界航线上的物流、交通枢纽也有它的优势和机会,附近也不是完全没人了,它也还有城中村,有人在生活。你要去找到它的分歧、研究它、放大它的特点,而不是用现有的某种模式去套它,郑州航空港固然不会复制深圳,它要找到自己的路。如果测验考试打开园博园,将它酿成共享资源,就可以把绿地基底的优势开发出来,围绕它你可以做很多事情,也慢慢会吸引人来。纽约中央公园从一个城市景观概念到到今天被全世界羡慕,中间也经历了一百多年,作为规划设计工作者,眼光固然要看一百年、两百年,不是看十年,二十年, 要有这种留出空间的先见之明。”
前人栽树,后人纳凉。作为“可续设计”的持久关注者,左靖也在思考举全城之力造园博园、举办园博会这一类似行动,在为全国的各个城市带来短暂人潮之后,是否有更多供探索的可延续走向。因占地面积广阔,园博园选址多位处城市郊区,花费大量人力物力砥砺,但盛会结束后因位置偏远,其命运与走向则成了值得讨论、却常被忽略的话题。
郑州园博园照片 / 图源郑州航空港园博园经营管理有限公司
郑州航空港园博园地块的概念策划和城市设计,对孟岩和左靖来说,算是一个想要探索可能性的契机,但那些关于“诗山河”的构想,包含前沿设计理念的引入、打开已有的公园、园林的更新设计、举办设计展览论坛、吸引设计人才、引进相关机构入驻、乃至最后所期许的焕发处所活力等,涉及各方力量与现实因素的复杂,目前尚停留在“构想”阶段。
“诗山河:园博生态城城市研究与设计概念展”展览现场 / 摄影:金伟琦,2023年
在《致空间》一书中,日本建筑师矶崎新曾提到其介入斯科普里重建规划的经历,以及介入城市规划的建筑师所要学习应对的困境。他将自己工作的挑战之一描述为“水面下暗潮涌动的懦弱关系”。但在他看来,不是只有那些最终落成了的规划才有意义:“城市的规划,从构想的完成图中脱胎,其内部包含着应对现实转变的动态系统,因此,即即是未完成的城市构想图,在结果上它也许会发生新的意义,或许我们可以通过眺望该规划的整体,发现所有规划所拥有的现实与非现实的界限条件。”
“从空间到处所”展览第三场活动里,来自德国、意大利、日本和中国的建筑师们受“可续营造”论坛之邀,分享了他们关于生土、竹石等自然材料或易于回收的瓦楞纸材料用于营建的经历,并探讨建筑如何回应生态气候与社会气候的需要,实现对身处环境的照护,以及对使用者需求的关照。与之相搭配的还有由建筑师饭岛刚宗和罗宇杰带来的两场工作坊:生土绘画与瓦楞纸“围书桌椅”与“方圆板凳”的搭建。
“可续营造”论坛现场,2023年 / 摄影:ADACHI Makoto
以“土”作画工作坊现场,2023年 / 摄影:ADACHI Makoto
以纸造物——“围书桌椅”&“方圆板凳”工作坊现场,2023年 / 摄影:谢颖
两个月后,在上海明珠美术馆“光的空间”书店,因建筑师穆钧和蒋蔚(郑州“可续营造”论坛的介入者)各自有关于生土建筑的新书、译著发布,书店邀请建筑师的同行好友们举办了一场分享对谈活动。此时由饭岛团队作为策划之一的“生土建筑”展览正好就在隔壁的美术馆展出。
印象尤深的是在活动临近尾声的时候,一位老师提到,无论用土或用木,关键并不是形式,而是对可延续人居环境的考量。作为自然一部分的土和木可以回归、消解于自然,可是大规模城市建设留下的残骸,却是未来的土地纷歧定有力气消化的。失落臂一切的建造不会让价格消失,只会将这代人的“账”转移给未来的社会。建筑的维护应当考量全生命周期,而不是只管今世的建造、失落臂下一代的处境。
“我不敢想象再过五十年,我们将来做地下工程的时候,要挖多少这样的,巨大的混凝土基础。”
允许后退的“空间”与最小单位的“丰足”
英国建筑师理查德·罗杰斯在《建筑的梦想:公民、城市与未来》一书的后记中曾谈及他对现实的担忧与对建筑的思考,他说:“建筑师应该在本钱限制下制造更好的建筑,而不是掩盖廉价的理念”,并举出积极介入社会事务的亚历杭德罗·阿拉维纳和使用可再生材料的坂茂作为样例。
亚历杭德罗曾在为平民做住宅建造时因预算受限,用公共基金给每家造了一半的房子:当这些家庭凭借自身的努力积累一定财富后,他们还有空间可以造另一半。这让我联想到建筑师孟岩在深圳金威啤酒厂改造的过程中对原有大型啤酒发酵构件进行部分裁撤和部分保存,以及他对此给出的表述:“给未来留有接口”。
因感慨于今世艺术展览在布展与快速撤展过程中造成的巨大浪费,左靖在近年策展工作中城市注重最小化对展览物料的损耗和避免垃圾的制造。
而建筑师罗宇杰在与他的展览合作中,自2022年上海今世艺术博物馆新文化制作人“回到未来”展览、2023年TBB信阳书墟的书屋展陈、再到同年在郑州航空港开展的“从空间到处所——全球化下的社会变迁、设计与想象”,实现了“以纸营展”从1.0到3.0的探索。作为高回收率材料,瓦楞纸的运用可以较洪流平上减少垃圾发生,且具有轻质、可拆卸、易组装等特点。
以纸营展1.0之上海今世艺术博物馆“回到未来”展览,2022年11月 / 摄影:金伟琦
以纸营展2.0之TBB信阳书墟,2023年4月 / 摄影:金伟琦
以纸营展3.0之“从空间到处所”展览,2023年9月 / 摄影:金伟琦
曾亲历三个现场的我能直观地从中看到瓦楞纸板这一基础材料在罗宇杰手上逐步展开的可能性:从作为展板、展桌的瓦楞纸,到作为书架的瓦楞纸、再到经过拼插即可组装的纸家具、以适当角度围合出的“纸房子”,虽然是在非常有限的时间内进行设计,展陈的形式还是考虑到分歧标准的空间需求。在PSA展览中使用的部分展板在撤展后移入仓库,此次航空港的展览中也再次显现。
在航空港的第三场分享现场,罗宇杰提到在瓦楞纸结构在具体使用过程中的“因地制宜”:“由于纸箱很轻,如果被推动可能会倾倒,那么在纸箱里面就需要放置一个重物。在PSA我们用装满沙子的木箱(PSA自制的通用负重木箱)来增加重心,但在郑州我们发现水是最廉价且方便购买的材料。同时在工人搭建的时候,如果感觉渴的话还可以直接拿来喝,也避免了定制木箱而发生更昂贵的费用。之后即使再一次移动纸箱,这些未开封的水还可以被饮用而获得完全的回收利用。”
“从空间到处所”展览中使用的瓦楞纸内部结构 / 图源LUOstudio罗宇杰工作室
建筑师坂茂曾在阪神·淡路大地动用纸管搭建临时住宅“纸木屋”,他就近使用啤酒箱中放置沙袋取代垫脚,这样哪怕建造的是临时居所,裁撤时也不会构成非需要的废弃。起初使用纸管作为建筑材料,对他来说或许更多是为了回应受灾害及恶劣生存环境影响的民众生活所需、为他们构筑一个体面的临时住所,但随着项目的丰富和进展,他也愈发看到在生态危机和气候问题愈发突出的时代前进办法中,使用和发展可延续材料对于人类中心之外的生命世界还意味着更多。
在“餐桌图景:餐桌上的第三自然”展览部分,作者西禹宁测验考试制作了一套“连接人类与沙棘呼吸及痛感的可穿戴装置”,用通感的转达让使用者可以测验考试体会荒漠化给植物生命带来的威胁。而多年之前,在左靖团队为景迈山策划的系列展览中,有一件名为“The World of Moya”的艺术作品,在转达傣医联结自然与人的精神内核之外,也是用体感设备让观者沉浸体验雨林的生息——“每个人都可以感受一片树叶的摆动”。
曾在某次得左靖帮忙后表达谢意,他发来景迈山展览的相关视频,并强调了其中一句描述傣医内在智慧的话语作为回应:“照顾身边的事物,即是照顾好自己的开始。”
“餐桌图景:餐桌上的第三自然”展览部分的“与沙共息” / 图源诗山河
如果说面向平民甚至是难民的建筑在控制本钱之余包管了最小单位的体面,那么主动选择一种简朴但不简陋的生活,则可能是一种遍历世事后精神的丰足,和对“价值”的思考、再界说。
十月的郑州,与左靖合作多年的建筑师梁井宇带来他关于“呵护所”与“回宅”的分享。《呵护所》一书抽取自反主流文化杂志《全球概览》中与建筑有关的部分再集结而成,中文译本由梁井宇翻译。书中讲述全球各地的房屋建造文化及经验(包含实操的技术方法),试图在抵抗“技术专政”,重新面对材料的过程里寻回人在建造上的本能、思索人与生存环境的关系、并探寻另一种精神上的自由。
《呵护所》英文版与中文版,作者:劳埃德·卡恩(Lloyd Kahn)、鲍勃·伊斯顿(Bob Easton),译者:梁井宇 / 图源诗山河
“本书无意教授那种在洞窟里生活和完全自给自足的方法,也不提倡人们在田舍里拥有一英亩的土地,也就是回到过去。我们的生活中既有手工作业,也有对机械的依赖,现代人受到无数的机械给予的恩惠,但同时我们有需要在手工作业和机械之间寻找一种平衡。因为将来,我们必须找到传统智慧和沿用至今的那些使用技能,与21世纪新的可延续的产品和发明之间的共存关系,以及如何连结它们之间微妙平衡的法子。“
劳埃德·卡恩为该书撰写的前言申明其鼓励双手学习创作发明、学习和认识已有智慧的初志,但并不是“倒退回畴前”的立场。
“回宅”是梁井宇提出的一个其实不真实存在的小型住宅概念(两个月后,左靖声称在广西南丹寻访到现实中的“回宅“——瓦依那主唱岜農的农舍),从其名称也能感到是一个更加“东方”的叙述,它让人联想到孔子对学生颜回的赞美:“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这种朴素的空间观也是场域建筑的持久探索方向。
小而美的居住空间,“回宅”研究项目 / 图源场域建筑
关于绿能——“回宅”之循环:“回”的思考,“回宅”研究项目 / 图源场域建筑
关于“食”,“回宅”研究项目 / 图源场域建筑
梁井宇在多年接触处所的工作中试图找到一种最小能耗的空间与生活关系:循环使用水源、从附近到附近的食物循环、鼓励劳动交换与分享、减小对商品流水线的依赖、将功能(如照明、保温等)聚焦减少浪费,与周围的社区和人更亲密地相处。
“我们是否可以设计一个没有保温设施的建筑,将保温装置缩小到床、桌子或者座椅上,使这些物品能够加热,而不是加热整个房间。”
从“长效设计”到处所工艺:关于造物的碎思
大可至城市、社区,小到家居、产品,都是可延续的重要环节,而可延续的设计(用长冈贤明的话说就是长效设计long life design)多基于对“已有”的看见和反思。
从我自己来说,比较近距离接触和了解到日本设计师长冈贤明的工作(包含d&department店铺和d设计之旅系列杂志)是在上海,2018年前后。那时在黄山黟县的碧山村开了第一家d&department的店铺,空间改造自此前的碧山供销社,加上相关书籍出版、宣传等,连带着在上海也有几场相关的分享活动。之后,一位事业围绕家乡处所工艺展开的朋友送了一本《另一种设计——长冈贤明的工作》给我,还分享了长冈先生对设计品的选择标准。
D&DEPARTMENT HUANGSHAN by碧山工销社 / 图源左靖工作室
D&D团队在碧山工销社,2017年 / 图源左靖工作室
基于这些,我算是第一次看到围绕“处所”所能展开的工作范域之宽阔,也在阅读这些工作者对处所物产及其价值的细致讲述中,感受到他们的真切、质朴与恳切,尽管是在邻国的经验里。可是,在与之相关的阅读与观展体验中,最不具备说服力的似乎是左靖工作室在“长效设计”这一概念本土化过程中“实践”的欠缺。
长冈贤明及其团队的工作深切地介入到社会生产的各个环节,从设计品仓库、设计商店,到展览空间、出版物、活动现场、从降生分歧物产的具体“处所”到游走于其间着的人,生产的各个部分因其理念的不竭深化和行动的广泛介入而具备了一条买通的流动路径,也由此紧密地与处所连接着,焕发降生机。但在左靖的相关工作中,无论是展出还是叙述,“日本部分”都比“中国部分”要详实、丰满、恳切、呼应理念,呼应在地,这也间接体现他们工作的不足。对此左靖与他工作室的伙伴也坦诚地暗示,比起被带到各个城市展览,D团队一直更期待看到它在中国的本土化实践,这也是他们接下来的工作重点之一。
长冈贤明和他的工作伙伴们以一种更加朴素、恳切、回归设计原初意义的视角,重新发现那些尘封在二手仓库中的物件可被循环进新市场与新时代的价值,用一种“看见已有”的方式思考设计,而非浅表的为“创作发明”而“创作发明”,这固然已经超出“物”的层面,是一种对理性、节制、自知、惜物、拥有看见真正的“处所之美”目光的“社会”的设计。在d&department店铺进行的处所展览中,长冈贤明给日本的47个都道府县同样巨细的摆设展台,用以显现每个处所引以为傲的物产、工艺、节日、生活传统等。左靖曾在不止一个分享中提及这点,与他对其中所展现的平等视角的感触。
位于东京涩谷HIKARIE的d47美术馆的外观与内景 / 图源D&Department Project
黑川雅之曾在《依存与自立——日本建筑的自然之心》一书中提到他的工作方向从建筑到产品设计的转向,在他看来随着时代转变,建筑已经慢慢酿成了商品,而产品也可以作为建筑去思考和设计。
他从日本村庄的格局中看到“依存源于安心、自立源于惧怕”,这与长冈贤明愿意在看见已有的“好的设计”时去问对方能否授权使用这个设计、能否用分歧的材料生产同一器型、能否在“不重新制造”甚至“不重新设计”的前提下让普通人拥有更好的生活,有着类似的宽和与坦然。
他们都基于同样的解缆点,即制造不是为了在那场想象中的“战争”里获胜,而是用一种更亲密、信任、节制的状态,与周边的人携手跨入对彼此、对环境都更友好的明天。
在那本书里他还提到一件小事,即某次他邀请雕镂家伊藤隆道与设计师仓俣史朗到蟹江町的家中小坐,“我已记不清是父亲还是妹妹依照茶道礼仪为他们敬上抹茶。他们看到我的日常生活和我的设计后十分惊讶,说:‘雅之,你是怎么了?为什么如此美妙的空间没有体现在你的设计之中呢?’就是这件小事,让我战战兢兢地打开了一直封存不肯去看的记忆,开始重新审视日本的美丽。”
《用土建造》书籍内页 / 图源《用土建造》
在上海“光的空间”书店《用土建造》新书发布现场,建筑师蒋蔚讲述了在翻译书籍法文版时让他印象深刻的一个对“乡土(建筑)”的界说:“乡土建筑具有适应本地各种限制条件的品质,这是从诸多测验考试与失败中获得经验性知识的功效,并代代相传。”
建筑之外的“乡土文化”同样具有类似的品质,而在这个意义和深度上进行挖掘、表达、创作的设计师却很少,他们多只是倚赖着拥有多年的城市经验和职业习惯,轻盈地在乡土的大树上摘取一个符号——就像摘取一颗水果那么简单,而后在画纸或电脑上继续着习惯性的加工方式,再把细密的时间劳动交还给本地人。
不过,对于我所质疑的“把长冈贤明的工作与思考重复在分歧城市展出,却未有更新和探索”这件事,左靖暗示后者简直是团队工作不敷之处,但前者没有问题,好的理念不会因为重复讲述就失去价值,盲目地“造新”也只会造成浪费。何况分歧的展览面向分歧处所的人,对那些观众来说,还是第一次听到看到。
“大地艺术祭的策划人北川富朗为获得更多支持做了两千场演说,你觉得他每次分享的会是完全分歧的工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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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巨细、形式,质地,所有对“空间”的设计其素质都是对关系的设计。
中世纪的欧洲人用教堂与人的高差、距离感体现神性的庄严与信徒的虔敬,而新时代大都会耸入云天的高楼也彰显了人膨胀着的欲念和日渐庞大、不甘被禁锢的自我。通过正当方式穿戴的和服留出了身体与织物的“间”,如同日本建筑一般,委身于自然、任由风穿过(黑川雅之语),至于那些过度精致化、堆砌工艺的商品,在制造时似乎已预设了被小心翼翼收藏在柜中、或被满意洋洋炫耀的场景,而非被温柔地平视、合理地使用,给到与它互动的人恰如其分的照顾与抚慰。
设计师何见平在书籍《设计之外》中提到与日本设计师松永真的交集,评价他总是“带着质疑的‘社会之眼’分析事物存在的素质”。他说松永真在“Scottie”纸巾设计时,思及有的国家连基本生活都无法保障,而感叹日本却可以为一款纸巾设计组织一场国际竞赛。当我在采访时问何见平,对设计的最高赞美是什么,他说,是包含善意的设计。
在北京今世艺术基金会名为“民间的诗意:可延续设计与公共介入”的展览板块中,同样能看到一些关注被忽略的“少数”与对生态友好的设计实践:社区更新、工业遗存的再利用、适用于缺水农村的免冲水生态茅厕、作为生产垃圾的材料的再设计等。这些看见具体的人的需求、也能看到地球身上正在加深的伤痕的设计思考,比起高速迭代、被商品经济裹挟着、塑造着的“风格”,是于“设计”自己更重要的事。展览的摆设也呼应着“可延续”,设计师选用可被回收使用的制品水箱用于展台搭建。
“民间的诗意:可延续设计与公共介入”展览,2023年9月 /
摄影:朱锐
“循环、生息:朝向一种可续的栖居”展览中,建筑师徐甜甜在浙江松阳县横坑村,用生长中的竹子围合出穹顶般的竹林剧场——空间的营造纷歧定是“加”很多工具,也可以是巧妙地看见已有生命的诗意与潜能。
竹林剧场,徐甜甜/DnA建筑事务所,浙江省丽水市松阳县横坑村,2015年 / 摄影:王子凌
艾伦·麦克阿瑟基金会的官网上有一段话,强调将产品和材料进行循环不可是为了使经济活动与能源消耗脱钩,也是为了“给生物多样性留出空间leave more place for others”。延长服装的穿戴时间将减少种植棉花所需的土地,间接地也就减小了水源和地力消耗,而在了解自己的所需前提下制造,不但可以减少垃圾填埋造成的环境压力,也可以让剩余的物资流转到更需要它们的人群手中。梁井宇在讲座中曾引用甘地的话:“地球其实足够满足我们所有人的需求——而不是欲望”。
循环经济蝴蝶图,艾伦·麦克阿瑟基金会,绘图:Braungart & McDonough, Cradle to Cradle (C2C),2019年 / 图源艾伦·麦克阿瑟基金会
前工业文明时期的社会更加直接地依存于自然,因乡土上的人们共享着一条河流、呼吸着同样质量的空气,而悉心珍惜周边环境,为子孙留有“余地”。今天城市文明带来隔湿、保温的建筑外墙,高效的新风系统,让人与人没必要在那时当刻共享气候、物产和水源,当这些大巨细小的“空间”作为资源存在并制造着更多“当下”的愉快和成绩时,也隔绝了对“远方”的感知和对未来的责任。
但地球终究是一个循环着的村落。如果那个淡蓝色的小点被无止尽地耗损、污染,我们所处的生态系统愈发懦弱单一,那么终有一天,那棵遥远沙漠里沙棘的刺痛,没必要通过穿戴装置也会被我们感受到。
*编者后记
工业化进程在催生了人类璀璨文明的同时,也将人类置于重重危机之中,而我们对“人”和“自然”进行的区分正是问题的根源所在。这种区分是持久以人类为中心的世界观的产品,而技术成为我们告竣目的的手段。
也是在对于仅以“人”为中心的观念转变与提高自然认知的迫切性下,非论是城市、建筑、造物方面,我们都有了新的思路。笔者文章中对于自然的关切不可是“从空间到处所:全球化下的社会变迁、设计与想象”展览想转达的,其中关于“可延续性”“长效设计”“生态呵护”等方面的部分案例,也映照出了世界各地学者、建筑师、艺术家、摄影师等分歧群体寻找人类自然共存之路的坚持与努力。
而我们也曾走近一些实践者们,了解他们所做的努力与未来可能的方向——
点击图片阅读原文,看看对于“生态呵护”与人类未来可延续性生活的探索人们做了哪些事情。
当我们停止用功用性的方式寻找解决方案,转而考虑在一种把城市视为世界缩影的新认知中寻找思路,我们或许能通过超出人类中心的视角展现世界的隐藏维度,进而重新理解我们的城市、建筑与物。
主编:牧之
副主编:忧忧
撰稿:凌敏
编辑:小徐
校对:豆奶
摄影:图片均标注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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