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T】投标,一个建筑师的成人礼

风来时狂放 · 发表于 2020-10-23 08:49:28

撰文：罗松（Miss罗）
每次交标，都能衍生成为一场特别值得反复回味的公共事件。一个项目在设计标、商务标、资格审查文件制作完成之后，编筐编篓的收口之时，换句话来说，这一刻我们要开始收网了。只可惜，来收网的不只我们一家，来上个十家之内的，那都算是好兆头，弄欠好，搞出来好几十家，那就不太乐观了。
朋友圈里有一位姑娘，每一次开标都系一条红围巾，她认为，红围巾能带给她幸运。我还认识一位项目负责人，每一次交标现场签字的时候，都穿紫色的衣服，于是他有很多件适应于春夏秋冬分歧季节的紫色衣服。开标现场的画面都十分壮观，每家设计单位，标配：一个项目负责人，一个负责商务的小姑娘，外加上前抬文本搬模型的壮丁若干，浩浩荡荡一群人，集中在公共资源交易大厅之内。拆封，唱标，所有介入投标的设计单位，功效一字排开，此刻，你可以最直观地看到各家设计文本的厚度。正常文本的厚度也就如最新版的防火规范那样吧，但偏偏有些设计单位要做成汉语大辞典那么厚，这意图是很明显的，这是要从体重上碾压对手哦。每每看到此种情况，我都要感叹一下，不容易啊，做这么厚的文本，这得失落多少头发呀！然后不由开始思考：这么重，他们是怎么搬上来的呢？直到我见到了专业交标团队的蓝色可折叠式拉杆平板车，时不待我，立刻淘宝下了单，赶紧也置备了一件。若是标书中提到要求提交模型，那更是一场布满着各种不成预见性的体育赛事。模型小还成，空运，直达，点对点直接送到交标现场到位。但有时候标书中规定的比例，真是……一言难尽。模型制品，做完双人床那么大。想象一下，一张双人床，辗转一千多公里奔赴交标现场的情景。给模型零丁买张票，或陆运，或坐飞机，落地后开盖儿，心凉了一半，树倒、屋顶倾覆，乍一看有点儿像事故现场，接下来，即是深夜巨匠一起趴在地上粘小人、种小树、修补屋顶的各项解救性工作了。这场景让我联想起《我在故宫修文物》那本书，修到三更三更，腰酸背痛，伙计们一起叫上一顿24小时外卖金拱门，倒也真是堪称一段难忘的回忆呀。

近年来，也介入过一些邀标的工作。进入到了邀标环节，通常就只剩下五六家设计单位展开最后的角逐了。述标，排号抽签。巨匠通常都不太喜欢抽到第一个或是最后一个，要是抽到了2号或者3号，仿佛中标的机率就能大大提高一样。竞争对手来势汹汹，势在必得。述标当日，竟然请出了他们八十多岁的该领域的权威老专家来现场站台述标，俩年轻的小伙子，扶持着老人，走入汇报现场，那阵仗，让我和主创先生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冬季里的太阳特别好，主创先生正在抓紧着最后几分钟修改着汇报文件，修改完毕，扣上电脑。我看他貌似有些紧张，为了给他舒缓舒缓情绪，（也给我自己），便展开了以下对话： “你是哪年降生的呀？”“我属牛，你猜猜。”他回答道。“大叔，你不会是61年的吧？”我装作很惊讶的样子。随后，我们两个笑作一团。（减压结束）那天很幸运，抽到了2号。他说，你手气很好。进场，场上坐着各个主管部分的代表，以及专家评委。汇报席上有2个座位，今天不消我讲，按理来说，我应该坐在后排当群众布景（地位类似效果图里那些可有可无的人），但我仍旧选择了坐在他旁边，我知道，面对陌生的环境，旁边有熟悉的人，即是一种力量。汇报即将开始，主创先生低声对我说：“注意帮我控制一下时间，”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随后，一切行云流水般地进行着。主创先生不慌稳定有条不紊地汇报着项目的概念特点及设计细节，这对他来说既是大排场，又是司空见惯的剧情，二十分钟里，俩人打个配合战，彼此的信任在此刻孕育出一股真实的力量。汇报结束，专家提问之前，主创先生问我：怎么样？我告诉他：非常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随后，转至后台。后场是规划展览馆，我拉着主创先生来到城市的大沙盘跟前，这个一眼望不到边的巨大的沙盘里，展示着城市建设中的每一处惊心动魄。我问主创先生：“你看这是什么？”主创先生说：“这是我们的战场吧。”我说：“是的，我们一次又一次试图在这个城市里浇注理想的花朵。” 我指给他：“你看那块地，当初14家投标，我们屈居第二；远处那块地，上方是前日抢破头的五十万平米轨道交通上盖；眼前的这块，当初我们设计的过程如此地艰难，现在地下室已经起来了……”（我无意识地给他洗脑）面对眼前的一切，此时的你，还能觉得这是普通的沙盘吗？每个城市的规划展览馆，都是一片热土的缩影，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凝结着建筑师的心血和梦想。对，此地，就是我们的，心血，和，梦想。我很喜欢参观各个城市的规划展览馆，当你站在城市的巨大沙盘之前，便仿佛拥有了无穷的力量，你慢慢晓得，你所面对的不但仅是现在画的楼梯大样，不但仅是手头的这张总图，也不是永远拉不完的模型……你所做的每一件微小的事，都是朝着自己的梦想前行，为城市的建设贡献微薄之力。那种奋斗的动力分秒不断，生生而不息。主创先生与我主动谈起：“你知道吗？有一年，我投了6个标，一个也没中，你能理解那种消沉与失落吗？那一年的冬季特别长，好久都缓不过神儿来。”从那一年起，他便开始了长跑，每周，城市坚持跑上两个10公里。跑步，是对肉体和精神的救赎。我注视着他有力的手臂与腕上运脱手表留下的晒痕，明白了他这些年的艰难以及那颗依旧坚定的心。那日中午，汇报结束。翌日，评标结果公示，我们中标了。

本文节选自罗松的新书《建筑师生存手记》，长按扫描下方二维码了解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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